碎魚缸

女孩在一個人旅行的第四個晚上，前往知本溫泉山區的路上一個急陡坡，
讓她從機車上摔了下來。
她的腦袋撞上了旁邊的護牆，不巧她戴的是一頂薄薄的瓜皮帽。
她的手腳有多處瘀傷，幸運的是並無出血，因此她仍舊堅持自訂的泡湯行程。
然而當天晚上女孩就發起燒，為求好睡，
又累又睏的她把每天一顆的安眠藥減半，
咕嚕一聲隨著礦泉水，連安靜也給吞食下去。
隔天早上醒來，她發現撞傷的右半側，
聽到了彷彿像是耳朵靠在灰色空心的塑膠水管開口
嗡嗡，嗡嗡的聲音。有時候聲音會像波浪一樣突高忽低，似近似遠。
她以為是安眠藥的副作用，因此去醫院檢查是否有腦震盪的時候並沒有說。

嗡嗡聲持續了好幾天，白天其實聽不太到，因為都被周遭的聲響給掩蓋了。
只有在晚上，她把有點閃爍、會發出不穩定電流聲的日光燈管熄滅，
把讓空氣流通的旋轉扇葉關掉，一個人，躺在睡袋裡的時候，
嗡嗡聲才會出現。
第七天早上，她又再去了一次醫院。
吃了幾天醫師開的普拿疼，燒已經退了，頭也沒那麼痛了，
但晚上的時候還是聽得到嗡嗡聲。
醫師幫她檢查了右耳，叮囑她水不要喝太多，
說了句令人心安的話：「腦震盪其實是頭部外傷最輕微的一種。」便讓她走了。
隔天她便動身返家。
坐了七個多小時的車回到台北，她早早上床休息，奇怪的是，嗡嗡聲不見了。

窗外的雨聲、遠方的狗吠聲、晚歸的汽車引擎聲，她都聽得非常清楚。
就是沒有那個熟悉的、灰色空心塑膠水管內的嗡嗡鳴聲。
她頓時懷疑起是不是有耳蟲住進了她的耳孔、住進了她的腦袋裡，
還是，這三個晚上的聲音，都只是她的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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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只有隔絕了外界的聲音，
我才能聽到耳蟲的鳴唱，還有在台東那三個夜晚的，一個人的安靜。